我不善於寫景,亦不善於寫情。但有一個景是我這個心常常回味著,唯有試試把它寫下來。
小時候,我住在灣仔交加街,又名為食街,交加街是一條街市街,因此我是住在街市樓上。住在街市樓上的好處是:不出户能知天下事。
我的家有露台(其實在當時很多家都有露台)。不同現在,當時的發展商起樓時是不會起露台。樓,都是四四方方的,外牆都是一塊大平板似的,沒有現在的樓凹凹凸凸的。但家家有露台在當時的社會是很普遍的,因為人人買樓後都會起一個大露台。現時到一些舊區,那些舊樓都有類似的露台,但香港政府好像很落力地清拆,要睇就襯早。
放學後,我喜歡企係露台睇街,呢個係我既"飛佛"。睇街其實好好玩,睇街市就更加好玩。
街市人多,人來人往,很多事情發生,沒完沒了。當你留意一個人,你就會見到一個故事,這個人由街頭行到街尾,當中他/她所做的事,就是一個小故事,又當這個人同其他人談話,你又可以自己配音,製作一個小故事,真係好好玩。街市,其實係一個大電視。個個演員都係真人show。
街市中,有不同的人物,有買的,有賣的,有賣菜的,有賣肉的,有賣熟食的,有賣雜貨,山貨,藥房,等等,還有涼荼鋪,賣金魚,公廁,報紙檔,賭錢檔。這裡,有講不完的故事。是一部看不完的電視劇。
街市,在早上,下午,黃昏,晚上都是不同的,就好似一年有四季似的。
清晨,小販準備貨品開檔,運貨的木頭車,大貨車亦在這個時候穿梭街中,真忙。另外,賣早點的粥檔,點心檔亦一早把火爐大開,準備食物待返工返學的市民購買。
早上,街坊(師奶大嬸)開始出動,努力在各個檔攤尋寶,同時又格下價打下牙骹,希望用最少的錢買到最靚的東西,正所謂價廉物美。
下午,人流開始少。但到三四點,人流又開始多。大家希望在這個時間買平貨,因為好多小販都會開始減價(以前的儲存方法無現在的那麼先進,因此,小販們都希望天天清貨,三四點後開始減價,不像現今的市場,一天到晚什至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是一個價,沒有一點生氣)。
黃昏,小販已開始了清理檔攤。準備明天的來臨。
而我最喜歡看的,就是黃昏的一刻。
黃昏的時候,很多檔口開始清理收檔,但街市並不會因此而靜下來。反之。街市有另一片的景象。這時很多檔口開始工作, 人流亦開始增加。是什麼檔口,什麼人會在這時候到街市?
在七,八十年代,香港很多勞動階層,很多貧苦的單身漢。他們沒有家室,平時只租住一個床位。每天辛勞工作,根本上沒有時間照顧兩餐,只有在大時大節時,包租的可能請他們一起團團聚,來個團聚的飯餐,吃住家飯。平時,就只有幫襯街邊大排檔。
以前曾經提及的七叔就是如此,晚晚到街市大排檔用膳。他們三五知己,同路人,各人一飯一餸一燒酒,晚晚吹水,好不逍遙。
黃昏街市之美在於小販檔晚晚張燈結綵,掛上一串串為數不少的烏絲燈泡,影著食客悠然自得地享受一天辛勞後的美食。對比白天動態的街市黃昏是另一種意境,一種安逸平靜的境界。
伴隨著街市的燈光,在街市四周的大廈亦有所變化,勞動後的居民陸續回家,家中的電燈相繼亮起,家中各人一起享受一天辛勞後的晚飯。飯後一起看電視,共享天倫之樂。
大廈的燈光配合街中大掛檔的燈光。街中的交談聲加上大廈的電視聲,有時由一些大聲公收音機加插一些當時的流行曲或粵曲。黃昏的天色合在這個華燈初上的場面,真是良辰美景。
就是這個景象,把我深深吸引著,天天看街,天天看華燈。
我不懂得寫,但這個景象就深深印在我的心深深處。但願能與你分享。
可惜的是,我老家已經被拆了,這個於露台看華燈的節目亦從此沒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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